【北平大学组】一次告别
预警：cp是北洋x北师，比较邪门
《细雨》和《飞沙》中间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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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难得地起得迟了些。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推开门。门外他放着用来给来访者放置文件之类的杂物的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份文件，是昨天他本想去北师那里取但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忘了的那份。文件用一方小小的镇纸压着，被风微微掀起一角。
北洋微微怔了怔。他拿起文件，北师已经批阅好了，最下几行秀气的小楷，简明扼要地注明了要注意的事项，笔墨之间看不出半分情绪。北洋将文件收进档案袋里，莫名地有些烦躁。他拿笔帽敲了敲自己的头，昨天居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得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道个歉。毕竟还得做同事，这样杵着也不是办法……北洋看了看怀表，差不多到第二节下课的时间了。他定了定神，甚至整理了一下衣领，神色庄重地踏上了门口的黄土路。那神情倒不像是去道歉，活像是去赴死。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头两节是北师的古代诗歌。天大守在教室门口，打算等北师一出来就把他堵在门口。下课铃“铮铮”地响了几声，教室里传来桌椅板凳挪动的声音……
“北洋先生！原来您在这里！”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北洋回头一看，是个学生，化工系的，手里拿着一份讲义，正向他跑来。“您看，这条合成路线是什么道理呢？我用学校的实验器材做了一遍，但是产率很低。我感觉用您讲的这一个反应产率会更高，您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我看看……”北洋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接过讲义。来得可真是时候啊！但学生求知欲旺盛是天大的好事，不可不满足。北洋耐着性子讲完，挥挥手送走了学生，再一回头，隔壁教室早空了。“功亏一篑！”他扶着额头摇了摇头。
北洋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北师一向躲着他，避免与他正面交流，托人约出来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宿舍这个地方太敏感，也不适合道歉……这样看来，只剩下了去上课的地方堵人这个选择。因此，一连几天他没事就去北师在上课的教室门口闲逛，想等着北师上完课出来找他说清楚。但每每不是他被学生（甚至有北师的理学学生）拉住问问题，就是北师被学生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而他的下节课已经快要开始，一连几天没能说上话。
北洋望着远处的沙尘，回忆起三十多年前的北平。那时候他还是个木讷老实的少年，北大也才刚刚到他胸口下方，据来自岭南的翰林笑称远看像他们家乡的一种叫红毛丹的水果，北师更是刚学会走路没多久，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团子，认生到了某种可怕的地步，只有熟识的仆役和兄长可以近身，他也是花了好久才让北师信任他。当时的北大人小鬼大，硬要瞒着北洋，拉着走路都还没走熟练的北师去滑冰。北洋赶到的时候，正看着北师“啪叽”一声摔倒在冰面上哇哇大哭，而北大站在一边拍着手乐呵呵地笑。
“摔疼了吧？不哭，不哭啊。”北洋一巴掌拍在北大的脑门上，手忙脚乱地抱起北师，不太熟练地哄。怀里的糯米团子呆呆地看着他，居然忘了哭，眼角还挂着泪。北洋看见他这副呆样，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糯米团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笑，只好跟着他一起笑，把旁边那颗捂着脑袋的红毛丹委屈的喊声晾在一边。
这样的时光没有持续很久，不久以后北洋就接到命令赶回天津，与两兄弟匆匆告别。再见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年后，同样是命令，他和北师被迫以共同的名号共事。那时的糯米团子早就抽条了，长成了一个清秀忧郁的青年。再往后的事情北洋就不愿意去回想了，两个人的相处不能用差，只能用非常糟糕来形容……
北洋略带惆怅地叹了口气，将思绪拉回现实。突然，他余光瞥到旁边一抹白色的身影。北师下了课出来了。“等一下！”北洋上前一步，截断了北师的去路。北师“啧”了一声，侧了侧身想从他旁边绕过去，却被北洋张开双臂拦住了。“我有话对你说。”他直直地盯着北师。北师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这边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找个人少的地方。”
两人绕到办公室的后方。这里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又有墙体遮挡，颇为隐蔽。北师背靠着墙，北洋站在他面前，比他高出半个头。“呃，呃……”北洋左右瞄了瞄，道歉的话在舌头上滚了几圈，却始终说不出口。北洋啊北洋，你也就这了！需要你说话的时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有些烦躁地想。
“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今天收了教案作业，周一要发。”北师淡淡道，转身想走。“等一下！”北洋在草地上垫了垫脚，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结结巴巴道，“那个……之前是有点生气，一时气血上涌，才……才冒犯了你，实在抱歉。呃……但是毕竟我们多少算是旧识，现在也正共事，看在同事的份上，你能不能……原……”
北洋的话自动消音。因为北师伸出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你……”北洋震惊地看着他，打好的腹稿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北师笑了笑，笑意里带着些苦涩。“我早就谈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了。”他轻轻道，捧着北洋的脸，再次吻了上去。
【烟绯：你tm犯法了你知道
北洋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了。日光从窗棂投射进来，空气中的沙尘清晰可见，北洋将胳膊搭在眼睑上，遮蔽过于强烈的光线，他感觉头疼欲裂。他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旁边的位置空空荡荡，一丝体温都没有。
北师早就离开了。北洋愕然坐起身，房间里似乎才被打扫过不久，各种物品被分门别类地放好，甚至昨晚扔在地上的衣服都被捡起来掸干净尘土，好好地挂在衣帽架上。除了皱巴巴的床单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怪异气味，昨晚的痕迹已经被尽数扫去了。
北洋盯着床单上一块异样的污渍。半晌他才意识到昨晚他们做了什么，这些又意味着什么，霎时“刷”地红了脸。他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坐在镜子前，望着镜中自己的脸，半晌没有言语。随后他抬起手，重重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那之后北洋足足一个月没敢往北师那边去，总觉得见了面不知道该说啥，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相处。同事？朋友？故交？还是……他摇了摇头，勉强将自己的精力集中到面前的漏斗上。
“您的滤纸破了。”旁边一个女生小声道。“啊？哦，哦。多谢。”北洋差点把玻璃棒丢到地上，他连忙起身，手忙脚乱地在柜子里翻找新的滤纸，“刚才是意外，我重新示范一遍。”
北洋的心绪一直很乱。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拜访一下北师，免得自己像个翻脸不认人的人渣。可是真要想见了面说什么，却也想不出来。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将新送来的一沓文件丢给助理，让他帮忙签名。“可是这……”助理拿着一份文件，愕然道。“你帮我签一下吧，我去巡视一下教学情况。”北洋挥了挥手，逃也似的出了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北洋魂不守舍了整整一个月。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因为这个一直影响工作，他想。还是去看看他吧。北洋搁下钢笔，简要地交代了一下今日的工作，便穿上外衣出门去看望北师了。
北洋踏进原本应该是北师校园的那侧，却愕然地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只有一个看门大爷坐在门卫处抽旱烟，烟叶在微光中卷起，化为一缕袅袅的轻烟。
“大爷，打扰了，请问一下这里的师生呢？这里原来是个学校吧。”北洋问道。
大爷放下烟斗，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磕了磕，抬眼看了他一眼：“搬走了。也不久，就几天前的事咧。那个白头发的小伙子，长得西得很，心眼也好的咧，临走还给老汉我送了两板茶叶。你是他哥？”
“算是吧。他没有嘱托您什么吗？”北洋勉力笑道。
“没有咧。”老头的水烟袋一摇，指向一个方向，“他们往那边去了。说是要爬秦岭，去兰州。”
“谢谢您了。”北洋道过谢，感觉脚步轻得有些不真实。他凭着记忆摸到北师的宿舍，掏了掏口袋，本想找根铁丝，却抖落出一把钥匙，颓然跌落在尘土里。
北洋愣愣地看着那把钥匙。他捡起钥匙，塞进锁孔里一转，门开了。这把钥匙他先前没见过，大概是那天北师离开前偷偷放在他口袋里的。北洋推开门。
屋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桌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西北气候干燥，往往几日便有积灰，因此并不意外。北洋在桌洞里找到一块抹布，将桌椅抹了一遍，动作熟练得好像他一直在这里生活。他拉开椅子，丢下抹布，颓然坐下。
屋外突兀地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北洋失魂落魄地起身去开门，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女孩，红色的头发编成两个麻花垂在脑后，用蓝色的发带绑着。“您……您是北洋先生吗？”女孩子怯生生地开口，显然是不习惯与陌生的成年男子说话，“我还太弱了，不能离开这里……先生说，让我在这里等一个蓝色头发，个子很高的，叫北洋的先生，将这封信交给他……您是北洋先生吗？”
“‘先生’？是不是一个白色头发，中等个子，长得很秀气的人？”北洋诧异地接过信。“嗯。”小女孩点点头。“先生在城郊的村庄里发现了我和弟弟，把我们带到他家教导。他前几天走了，带走了弟弟。我不愿意走，他就让我留下，留了几位叔叔阿姨照顾我。他说，要我亲手把这封信交给您。”
北洋拆开信封，里面薄薄的一张纸，半纸秀气的楷书，显然出自北师之手。他展开信纸。
北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约已经在秦岭的山路上“负箧曳屣”了罢。我不辞而别并非于你有怨，只是奉命而已，加之西安拥挤，物资时有不足，因而西迁兰州，既是寻求空间，也是寻一块治学之地，也是我的意愿，请你原谅。
我所挂念者还有教育学院，她年纪尚幼，身体虚弱，不便同我远行，因此托付于你。她虽年幼，资质却上佳，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你我不过过客而已，俟战乱结束，总要各归其家，然而西北之大，亦是中国之土地，民众理应受到教育，这也是我对这姐弟二人的期待，望他们早日成长，教导此地民众。望君悉心教导之，若物资周转有任何为难可告知于我，战乱结束后我将如数奉还。
草率书此，祈恕不恭。
西北师院
敬上
“西北师院”的前面写着一个“北”字，用钢笔划去了。
“北洋先生……”女孩担忧地看着北洋，“……先生写了什么？”
“我没事。”北洋站起身，摸了摸女孩的头，“你的先生说，将你托付给我了，以后就由我来教导你。”他牵起女孩的手，推开门：“跟我走吧，去我们家。”
风沙不知何时散去了。淡金色的夕阳斜斜地照下来，晚霞如同炬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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