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橼子

原橼子太太的文章的转生搬运号

【科武】月球

当一切都顺着既定的轨道平稳前行的时候,日子流逝得很慢。

华科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走这条路线了:从二号线华中科技大学站上地铁,坐到街道口。穿过人来人往的银泰,旁边有个小小的门,上面以前有一块绿色的牌子,疫情之后就拆掉了。他戴着口罩,按照门口保安的要求登记完,在食堂前坐上一辆荷载18人的金龙客车——一般会塞进三十人乃至更多。

“师傅,教五有下。”他走下那个有两条减速带,被掌武挂在推送里骂了好多次的陡坡。岔路旁边是桂园操场,今天是新生篮球赛。尚未褪去高中生的气息,孩子们几乎都来了,为自己学院的队伍加油助威。按往常,他们本该早一个月入校。

“啊!华科教授!”一个穿着红色卫衣的女生叫住了他,“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啦?”

“法学院。”华科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和武大约好了在桂操碰面,他还没来。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法学院看了一眼场上,“我们最后一局的赛制是要一个学长上场,但是我们这边原定的同学不巧刚才比赛受伤了,篮球队其他同学又没来,您不介意的话能帮忙打五分钟吗?”她补充道:“最后一局是友谊赛,不涉及活动加分的。”

“可以啊。”华科顺手放下肩上的电脑包,一个女生接过放在旁边。“正好,我也有点手痒了呢。”

 

这局打得意外地顺利,华科甚至放了点水。最后一个三分从他手上脱出的时候,哨声刚好吹响。哨声结束,篮球恰好落地,随即起来的是场边新生们的欢呼。

这个九月武汉降了一次温,温度正好令人感到舒适,也不需要穿外套。一局打完他额头只微微渗出薄汗。华科走到场边一条空板凳上坐下稍事休息,向法学院把自己的包要过来,想着拿手机问问武大到哪里了。

“太谢谢你了!”头上法学院的声音响起,一瓶水递到了面前。华科接过来道了声谢,拧开盖子仰头正要往嘴里倒,那句“不客气”差点让他把水全部喷到面前的人身上。

武大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法学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藉由年级大会和大一新生们一起离开,甚至贴心地把场边的记分牌和垃圾也带走了。

华科突然心虚起来。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你来了啊。等了多久了?”

“没有很久。”武大左右看了看,“我在宋卿那里站了一会,没看到你,想了想我好像没和你说清楚到底在哪见面,就往这边走。然后就看到你给新生当外援了。”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打得挺好。”

华科很开心地收下了这句夸奖。武大挨着他坐下,拧开自己的水:“话说回来,你好像很久没打过球了。我印象中你上回打球……似乎还是你小时候。”

“那是你上回看我打球吧。我平时在家有空也会锻炼的。”

“也对。”武大笑了笑,他们这样经常见面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

 

香樟树的嫩芽正在萌发。最开始是暗红色,然后一点点爬上绿色,最后融入满树翠绿的叶片中,成为新的叶片。透过红色窗框,体育馆里球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显得有些孤单。

一个大概十来岁的小男生正在追着球跑。带球,跨步,起跳——球堪堪擦着篮筐边缘飞过。

“又没中。”小男生吐吐舌头。

“没事,慢慢来嘛。你才多高,这篮筐是给大人用的,你投不进去也不是你的问题。”武大坐在场边的长椅上,微笑着望着场上的小华工,“累了的话我们今天就回去吧,本身就是放松身心的活动,把自己弄得不开心就不好啦。”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投中一个。”华工抱着篮球,坚持道。

“好吧好吧。”武大笑着回答,用手扇了一会风,起身往旁边的小摊走去。“今天天热,运动不要太剧烈了。”

 

等武大拿着两根冰棍从小摊走回来,华工正好投进最后一个。

“累死了。”华工瘫倒在地板上,篮球骨碌碌地从他身边滚过。武大笑着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旁边,蹲下拉住他的手:“都和你说了,本来就是在玩,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啦。”他太了解自己家小孩的个性了,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其他几个人的性格,华工无论是学习还是玩耍都会全力以赴,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有时候几乎是在苛求自己。他这样的性格天生适合奉行精确和实际的工科,但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武大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将手中的冰棍递到他手里,自己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把球放到体育馆的校工伯伯那里吧,我们回家。”

华工应了一声,用没拿冰棍的那只手牵住前辈的手,两个人一起往家那边走回去。他也没力气跑前跑后了,安安静静地抓着前辈的手,贴在他身边挪动。

“以后啊,不只是打球,干什么事情都不要把自己的身心搞得难受哦。开开心心才是最重要的。”武大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扎手的短发汗津津的。

“可是,要是碰到这种情况,做了让自己开心的事就一定会难受呢?”华工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还不忘继续舔冰棍。

“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怎么会难受呢?”武大低下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牵着的小孩,“刚才躺地上,你衣服又脏了是不是?回去洗完澡记得把衣服抱到洗衣房哦。”

他们当时都当成玩笑话,但应验的常常不是那些美好的期许,而是带着玩笑意味说出的谶语。

 

胳膊被人拐了一下。华科如梦方醒,看见面前杵着一根糖水冰棍。“谢谢啊。”他接过来。冰冰凉凉的甜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总是莫名其妙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他不想再想起那些事情,却又总忍不住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提起。他也体会得到这些话有些刻薄,却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看到武大骤然暗下去的眼神和强颜欢笑的神情时他会感到抱歉,又有种奇怪的快感。旧事重提就像撕开伤口上的血痂,疼是真疼,却还是忍不住要去抠。

他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愧疚,蠕动了几下嘴唇想说话,却还是没说出来。“对不起。”他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不起什么?”旁边的武大显然比他更懵,却转而露出一副坏笑的表情,“你做啥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呃,我没有。”华科愣了一下。

“快说快说!”武大故意把那只沾了糖水的手伸过来,华科笑着躲避。

遗忘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华科的这个想法在武大那只散发着甜味的爪子抓住自己衣服的时候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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